喬安娜最終還是把克拉克約了出來。她覺得要解決眼下的難題, 需要多聽聽專業人士的意見。

兩人碰頭的地點定在了布朗克斯區的一家小咖啡館。喬安娜深知各大媒體這會兒肯定都盯著覆仇者聯盟不放, 因此曼哈頓區和史蒂夫的布魯克林都沒法去。鑒於不久前自己在皇後區的公寓地址才被網友掛了出來, 喬安娜覺得有小蜘蛛巡邏的皇後區也不是個安全的地兒。想來想去，最後去了布朗克斯。

喬安娜對布朗克斯不是特別熟悉, 因而花了些時間才找到兩人約定的咖啡館。她到達目的地的時候，克拉克已經喝了大概有十來分鐘的咖啡了。女招待頻頻往克拉克的桌子前轉，弄得克拉克有些哭笑不得。

喬安娜推開門，踩著清脆的鈴鐺聲走進店內。她張望了兩秒, 很快就看見了一副記者裝扮的克拉克。喬安娜沖著迎上來的女招待比了個“不用麻煩”的手勢，徑直走到克拉克的對面坐下。

她冷著臉，臉菜單都沒看，隨口點了一杯拿鐵。一直等到女招待將咖啡端來並離開後, 喬安娜這才摘了架在自己鼻梁上的墨鏡。

“墨鏡挺好看。”克拉克沖著喬安娜露出一個客套的微笑。

喬安娜長出了一口氣：“我這會兒可沒心情聊什麽時尚風向。”

“我只是想……活躍一下氣氛，你看上去……”

“太絕望了？”

克拉克無奈地看著喬安娜：“我本來是想說‘緊張’的。”

“得了吧，現在的事已經不是緊張能夠解決的了。”

克拉克沒說話，他看著喬安娜端起咖啡杯喝了幾小口拿鐵後，估摸著喬安娜的心情應該平靜了不少，這才開口道：“所以……到底是怎麽回事？那個人，真是暗殺者？”

喬安娜有點意外地看了克拉克一眼：“布魯斯沒有告訴過你？”

“告訴我什麽？”

“吧唧的身份？”

克拉克回憶了一會兒，然後沖著喬安娜搖了搖頭。

喬安娜嘆了口氣, 換了個輕松點的坐姿, 這才將吧唧的遭遇娓娓道來。順帶著, 將羅斯前段時間造訪覆仇者聯盟的事也告訴了克拉克。關於《超級英雄法案》 的事, 自然也就一並告訴了克拉克。

聽著喬安娜的話, 克拉克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。

喬安娜一口氣講完了所有的事，然後靜靜地看著克拉克。

“所以，你覺得這次的新聞，是政|府故意在向覆仇者聯盟施壓？”

喬安娜點頭。

“但是，你也知道《世紀周刊》，他們並不是那種會聽從政|府指令的媒體。說起頑固程度來，我得實話實說，他們可比我們星球日報要剛烈多了。”

喬安娜擡手捂住臉，垮下肩：“我知道，所以我才覺得頭疼。”

克拉克猶豫了兩秒才繼續道：“不，我不是說他們不好對付。呃……雖然他們的確不好對付。但我的意思是，也許這事和政|府沒關系？”

“克拉克，你不是第一天當記者了。你應該比我更清楚，當政府想要利用媒體的時候，他們可是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。況且，《世紀周刊》再怎麽剛烈，送上門的爆料誰不要？一篇評論文章既問責了政府，又把超級英雄組織放在了輿論的風口浪尖。不管從哪個方面看，《世紀周刊》都不虧啊。只要他們不是傻子，就一定會跟進這個新聞的。”

克拉克忍不住安慰道：“至少他們把炮火瞄準了政|府，我覺得你可以不用這樣……”

擔憂。

這兩個克拉克最終沒能說出口。因為當他說到一半的時候，一直低頭不耐煩地攪動著咖啡的喬安娜突然擡起頭來。目不轉睛地看著他。她的眼神裏沒有絲毫的迷惘，堅定又帶著……一絲絲挑釁般的諷刺。

對上喬安娜的目光，那些騙人的安慰語句再也說不出口了。

可不是麽？

這會兒挨罵的是政府，但只要政府回頭搬出監管協議的提議，並指出覆仇者聯盟拒絕合作。媒體的槍|口就會立刻轉向覆仇者聯盟。

“那你們……打算怎麽辦？”

喬安娜嘆了口氣，又擡手捂住臉，搖了搖頭：“我現在完全沒有頭緒。他們到現在都還沒討論出一個方案來。不過看樣子，他們不會接受協議。”

克拉克敏銳地察覺到喬安娜沒有說出口的話：“你的意思是，你覺得接受協議會比較好？”

“至少再遇到這樣的事，被拉出來站在風口浪尖的就不會覆仇者聯盟了。不是麽？”

克拉克答不上來，以一個媒體人的角度來看，喬安娜的思維模式沒有問題。站在一個公關部負責人的角度上考慮，接受政府協議對公關部而言確實是最省心便利的方式。但克拉克沒法讚同喬安娜的想法，因為，他不僅僅是一個媒體人，更是超人。

許久沒有等到克拉克的回答，喬安娜擡起頭，看向對方：“你覺得如何？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協議的事。”

克拉克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：“為什麽問我這個問題？”

“因為你也是超級英雄啊！而且我剛才不是告訴了關於《超級英雄法案》的事麽？覆仇者聯盟只是一個開端，政|府的態度很明顯。是想將全球所有的超級英雄都監管起來。超人當然也是其中之一。”

克拉克沈默了片刻：“喬安娜，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。我當然，對地球很有信心，我對人類也很有信心。但是，我並不信任政|府，也不信任軍|方，我的意思是，為什麽超級英雄要接受監管？你確定，監管超級英雄的人能比超級英雄做得更好？更正派？”

“現在不是正派不正派的問題。”

“不，喬安娜。從頭到尾都是這個問題。”克拉克用略有些嚴厲的眼神盯著喬安娜的臉，“你將我叫出來，不就是想問問我的意見麽？我的意見和美國隊長一樣，我能理解他的想法。當然也能理解他的擔憂。而且，我覺得他做的是對的。不能將超級英雄的自由拱手相讓。”

“沒有人在剝奪超級英雄的自由。”

“你確定？”

喬安娜沈默了。

“我明白你，喬安娜。你只是在保護覆仇者聯盟而已，你不想讓覆仇者聯盟被流言蜚語所擊垮。你想為他們鋪就一條輕松的路。”克拉克的聲音充滿了憐憫，“但是喬安娜，正確的路一直都不輕松。這一點，你是知道的。”

“啊，我當然知道。所以我不意外我會遇到這麽多阻礙。”喬安娜靠向椅背，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。

“喬安娜……”

“克拉克，我能問你一件事麽？”喬安娜微微偏頭，看著克拉克的雙眼，“那個時候，我是說……好多報道叫嚷著讓超人滾出地球的時候。那個時候你難過麽？那個時候仍舊覺得……保護這些人是……值得的？”

克拉克側頭，看向外面熱鬧的街道。

天氣不錯，碧空如洗。坐在咖啡館的窗邊，只需要微微偏一下頭，就能讓視線繞過外面高大的樹枝，從街對面的建築物之間，一窺天空的顏色。沒有人比克拉克更清楚天空的藍是種怎樣的溫柔的顏色，他不僅比任何人都靠近過那藍，他甚至還知道，在那片藍空翺翔時風拂過臉頰的感覺，他知曉從高空俯瞰整個星球的壯觀。

他也知道，一個英雄，一個超級英雄，要承受多少孤獨。

多少，像一個靜靜漂流在宇宙裏的孤獨。

“你想聽實話？”克拉克終於回過頭，看對面的喬安娜。

喬安娜點頭。

“那不僅僅是難過。那種感覺……像是最深的背叛。即使現在回想起來，我也覺得很受傷。事實上，到現在地球上也還有人讓我滾出去。”克拉克皺了皺眉，“一開始……我懷疑過自己是否做了正確的選擇。但當一切都過去，當我再回頭去看，我覺得我做了正確的選擇。很多時候，世界不會因為你做了正確的選擇就給你褒獎。對超級英雄而言，尤其如此。但是，喬安娜，我們不是為了回報才做這樣的選擇。我敢保證，美國隊長從未要求過人｜民回以他榮耀和崇拜。”

“那也不應該惡語相向。”喬安娜不服氣地說道。

克拉克笑了：“那有什麽差別呢？”

喬安娜沈默了片刻道：“我還是覺得應該接受協議。”

克拉克理解地點了點頭：“那確實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之一，但你得知道，那不是唯一的方法。”

喬安娜皺起眉頭：“我該勸說他們麽？”

“至少你可以坦率地發表意見，和他們好好討論一下。”

喬安娜露出一副看上去快哭了的樣子：“史蒂夫……你覺得史蒂夫他……會讚成我的建議麽？”

“不管他讚成與否……”克拉克擡手拍了拍喬安娜的手背，“你都應該開誠布公地和他好好談談。”

喬安娜聞言，看了克拉克好一會兒。然後在克拉克的註視下，戴上了她的墨鏡，慢慢站起身。

“謝謝你的建議，肯特記者。如果可以的話，我想我們能找個合適的時機做一次專訪。再見了。”

克拉克笑著目送喬安娜離開了咖啡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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